“这么看来确实是一场误会。”一直冷着脸的宋卓,这会儿忽然笑了:“如此,就请诸位在此饮乐,宴席过后宋某亲自护送芳驾回去,如何?”
景司卿微笑,看了一眼已经在她对案坐定开始吃喝的孔若远,不应不拒。
“合着你们就是为了逮我是吧!”外头传来一道有些愤愤不平的声音。他被绳扣松松的捆住了手,被士兵押了进来。
“此言差矣。”宋卓摇了摇头:“魏公进了蜀地,却过府不入,使本座有些伤心呐。迫不得已,这才叫人请了你来。”他说着,快速的瞄了一眼旁边的男子。
李望月正替这位昌阳候斟酒。
在这客殿中,他仿佛是唯一一个在这里专心寻乐的人。
“魏公?”孔若远夹菜的手微滞,这才逐渐开始反应了起来……
她是郡主,他是魏公?
“请?”魏荆华觉得有些好笑。
“混账东西,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?”图虎翼走上前去,狠狠的对着那士兵就是一脚,将他踹了出去,倒在庭院中:“竟敢如此怠慢贵客……”
真是好一出大戏啊……
景司卿忍俊不禁,看着在她身边桌案落座的魏荆华,忍不住挑眉,细声细气的说道:“看来小女不便在此了。”说罢便欲请辞。
“喂!”魏荆华瞪着眼,偷偷拽了一把景司卿的衣袖,有几分讨好的笑意:“你别走啊……”
景司卿皱眉,不为所动的看着他,心道这人真是无礼。魏荆华途径蜀地,且有逗留,意图不明,不过焱人的心思却明白的很,他这块肥肉都喂到嘴边了,岂有拱手相让之礼?焱人一惯蛮横,并不通礼。将魏荆华绑到这儿来,无外乎是想掠点口粮罢了。只可恨孔若远傻愣,平白沾了一身腥气。
“松开……”她咬着牙。
“我知道你在找什么。”孔若远倾身上前,离她很近。他压低声音同她说道:“你要找的人,现在只有我知道踪迹。”一股暖暖的热气吹过她的耳垂,令她心头一颤。
“咱们做个交易,带我一起离开,我带你去找到你要找的人,如何?”
“一码归一码,这是你同焱人的事。”她说:“我何必插手,待你们处理好了,我们再商榷也不迟。”
“你就忍心让我落在焱人手上,可是生死难料啊。”
“我与你初次见面,有何不忍心的?”她听到这话眉梢忍不住的跳动,笑意也难再忍下。她看着殿上的那两个男人道:“怎么我倒不觉得他们想要的是你的命?”她悠悠的端起案上的酒来浅浅抿了一口,立刻就皱起了眉头:“就当破财消灾了,不行吗?”
“放屁!”魏荆华翻了个白眼。
此前焱人早有消息递了过来,是以借之名,要三十万石粳米。
总所周知,焱国全年气候寒凉,少有粳米,只有些许士族能吃得上。寻常百姓常以菰米为食,军中亦是如此。如今宋卓一开口,就要三十万石粳米,给军中做口粮,当真当他是冤大头啊!三十万石,足够十万将士一个月的口粮的。焱人一惯强盗逻辑,倘若就这样应下,那接下来恐怕就是无休无止的索要了。
李望月在室中翩翩起舞,琴音从庭中阵阵传入耳中。
魏荆华看着她的侧颜,有些玩味的说道:“我突然有些好奇了,究竟是什么事能够劳郡主的大驾亲自走这一遭。”从虞国到蜀地,一路风餐露宿,只为了见她们一面吗?这绝不可能。
景司卿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李望月身上。她当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女子,舞姿灵动,飘逸。她没有回答她:“难怪她们进了桑兹城便不见了踪迹。可惜,寻求魏家的庇护,并不不是明智之举。”
“哦?”魏荆华听了此话,突然沉了脸:“那应该寻求谁的庇护呢?谁又能庇护他们?”
“你自有你的烦恼,不该再卷入虞国的权利追逐之中。”她微笑看向殿上。殿上的两个男子,目光也都停留在李望月身上,显然对他们的存在并不过分在意:“云台魏氏绵延几百年何其不易,我劝尊驾三思而行,莫要一时意气,毁了家族的百年根基。”
“你在威胁我?”
邬河景氏,这个士族的名讳如雷贯耳。上一任的家主景铮之手腕何其狠辣,只可惜,命短了些……他看着景司卿,目光变得复杂了起来。单看着景司卿,年纪虽轻却也绝对不是个没有手腕的人。虞国王族流传的那些秘闻,他总觉得匪夷所思,不可置信。如今见其人,竟有些半信半疑了。
“魏公莫要玩笑了,区区小女,拿什么威胁得到你魏家家主?”她的语气轻快,带着笑意。恰逢此时李望月一曲毕,室中随寂。于是她拊手,诧异且欣喜:“丽者,美也。”
李望月朝她屈膝奉礼,面色绯红,气喘吁吁,实在动人。若她是个男子,恐怕也很难不生出下流的想法来。她看向殿上的那个男人,他正注视着李望月,那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。
“那是昌阳候。”魏荆华说起来,神色越发复杂了起来:“同大昭国,不日又要开战了,焱国的铁骑,和大昭的狼骑兵,你觉得,最终谁会赢?”
诸国间最强盛的三股兵力:焱国铁骑,大昭狼骑兵和金国的万箭卫。
数百年间,诸国不停的分裂,归一又分裂。逐渐衍生出兵力最为强盛的三国:屹立在北境的焱国,嵌在西境沙漠的大昭国,和东境有着丰富社稷的金国。
那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,景司卿却在此刻沉默了下来。
“你若是个识时务的,就该预料到焱国接下来会势不可挡荡平列国完成一统。大昭国不会是对手,那么虞国就更不会是对手了。你们的新王又不成气候,就算求好,也只能苟延残喘罢了。”他笑起来,眼睛亮晶晶的……
这酒极烈,浅浅一盏已叫她有些薄醉。她看了他有一会儿才开口:“魏公有话不妨直说。”推杯换盏之间,她其实已将他的意图摸出几分来。